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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文欣赏丨那年我14岁

2023-03-07 14:32:23 来源:河北新闻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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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1962年12月出生,1976年12月刚好满14周岁。就在这一年,我的人生迈出了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步。我参军了。

那时候我生活在吉林省延吉市的一所部队大院,父亲是一名军人。

还清晰地记得那是1976年12月下旬的一个星期天,爸爸急匆匆地领回了一套肥大的男2号棉军服,妈妈手忙脚乱地在缝纫机上一顿紧急操作,把衣服改小后给我穿上,也没来得及嘱咐什么就让我从家里出来。大约开了3个来小时的车,我们到了中朝边界的一座小城图门市,在那里住了一夜,第二天又坐了近一天的火车,来到了黑龙江省的一所部队野战医院。就这样,懵懵懂懂地开启了我的军旅生涯。

这所野战医院是一个县团级单位,医院的新兵连安排在距医院所在的县城200多公里的一座山脚下,这儿原本驻扎着医院下属的一个野战医疗所。我们新兵连的150多人和野战所原有的几十人,就住在这个不大的营房里。这里距离最近的一个村子也有2公里远,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。我们新兵连的150多人分十来个班,每个班有12、13个人,年龄则参差不齐,最多的上下要差6、7岁。每个班会安排一名老兵班长带我们,再从我们其中推选出一名副班长,女兵班大都安排的是女兵班长。记得我当时被编在了五班,我们的班长是一位1973年入伍的老兵,名字叫郝丽娜,她的个子足足有1.7米高。郝班长人很开朗,粗门大嗓的特别爱笑,对我们很关心很和善。现在我还会清晰地想起她总是笑滋滋的神情。

新兵连的生活是紧张而枯燥的,主要是军人基本素质的训练,包括队列、紧急集合、正步走以及后期的打靶、刺杀、站岗放哨等;还有严格的内务卫生养成,以及间或学习军史军纪和军歌等。内务训练要求每个人的床单要铺得平平整整,被子要叠得方方正正,牙具毛巾脸盆摆放整齐划一。这个叠被子着实是新兵连内务训练的一个重点,不但被子横宽折叠要有基本尺寸,最重要的是要把前后左右上下几个面一遍遍地捋出横平竖直的线面,看起来像个切好的豆腐块。东北驻军的被子都比较厚,把一个厚厚的不规则棉被愣是“切成豆腐块”,可想而知是要花多大功夫。没个半月二十天的反复训练和捋顺是做不成的。床单也要求铺的没有一点皱褶,当时我们的军用床单都是纯棉布的,把它弄得平整无褶也不容易,为此我们经常是晚上睡觉时,小心翼翼叠地把床单叠平压在枕头底下,第二天再把压得比较平整,并且带着横平竖直几个折痕的床单铺在床上。为了鼓励大家,我们会经常评选内务标兵,遗憾的是尽管我很在意这个荣誉,但从未被入选。现在想起来这个内务训练虽然很严苛,但使每一个经受训练的人一生养成了干净整洁的好习惯,所以大家会发现大多当过兵的人的家里和办公室都比较整洁。

每天早晨6:30一阵嘹亮的起床号就会把人们叫醒,5分钟后就要起床并穿戴整齐站到操场上排好队。一月份正是黑龙江的数九寒天,身穿棉衣棉裤脚蹬里外全是羊皮的大头鞋,头戴羊皮帽子还要放下遮脸,系紧下巴颏下面的带子,手上也要戴着羊皮手套,这些都是当时东北驻军的标配。尽管如此,依然冻得人们直打哆嗦。十几二十岁的年龄正是贪睡的时候,可是起床号一响每个人都会一骨碌爬起来,迅速穿戴整齐往操场上跑。谁也不敢落后,因为那是要被严厉训诫并且还要挨罚的。记得当时有人怕早晨穿衣服耽误时间,晚上睡觉时干脆就不脱衣服了。新兵连出早操是很不轻松的,说是叫早操实际上是跑步,而且是男兵在前边带队跑,一跑就是五六公里,速度还比较快。记得那时我总是累得气喘嘘嘘,跑到半截实在坚持不下来就得掉队,好像新兵连5个多月的早操我没有能跑过一次全程,当然像我一样的女兵也还有几个人。

当时最难熬的是半夜的站岗,每个人都要轮流站,夜半三更的寒冷都是次要的,主要的就是胆小害怕,好在是两人一组一次一个小时,编组时连队也考虑了年龄胆量等因素。记得第一次轮到我值班时,尽管和我一组的是一位比我大几岁的战友,胆子比较大做事也很老练,但我还是被吓得浑身发抖,一半是寒冷一半是胆小。那天好像还没有星星,漆黑的天绝对是伸手不见五指,地处北国边陲,周围没有人家也没有公路,方圆多少里只有阴森静默的营房,门口岗亭上一盏灯发出微微的光亮,呜呜的寒风更增添了几分恐惧。我禁闭双眼咬紧牙关一刻不停地拽着战友的衣角,扳着手指头哆哆嗦嗦地好不容易熬过了史上最漫长的60分钟。后来有过几次这样的经历慢慢地胆子就大起来了。

除了训练上的辛劳还有生活上的艰苦。我们天天都是吃高粱米蒸饭和玉米面发糕,一星期仅会吃到一次馒头和一次大米饭。配菜也是一成不变的清水煮白菜和盐水煮土豆。有意思的是,一到吃馒头的时候总会有人悄悄地往裤兜里揣几个回去,肥大的棉军服倒是成了很好的掩护,但后来炊事班还是发现了这个问题,一到吃馒头时不得不派人严格巡视把守。这样极度艰苦的生活,一下子捧火了附近村里的小卖部,小卖部不管何时进了任何一种食品,肯定会一扫而光,那时候的零食也就是饼干和蛋糕,还不是经常能进到货。记得我们当时还有一个打牙祭的方法就是酱油泡木耳,我们所在的地方正是东北黑木耳产区,周围山上有些朽木会长出木耳,新兵连后期开春后,山上的积雪退去,就会看到山坡上山脚下一些横七竖八的朽木上,长出一朵朵大小不等的黑木耳,于是我们拿个小刀把它挖下采回来,用热水泡发后再到炊事班要点儿酱油一泡,觉得格外美味。以至于这之后的几十年,我对凉拌木耳这道菜一直有一种别样的情愫。

之后,我被组织安排在警卫通信连历任话务员和报务员,军校恢复考试入学后,我又通过自学以高分考入军医学校,毕业后提干从事医务工作。在部队服役13年,由一个少不更事的少年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军人,部队的大熔炉锤炼了我的思想意志和行为品质,为我的一生奠定了丰厚扎实的基础。

现在回想起来,当时我们的新兵连训练和生活是相当艰苦的,有很多像我一样年龄的孩子,但我们150多个人竟没有一人掉队退出,都圆满地完成了新兵连的训练。这该是一种怎样的精神和毅力啊!这就是我们五零后六零后年轻时顽强的样子!是那个特殊年代特殊生活锻造出来的,特别能吃苦特别能付出的一代人。

(文/尹爱东 2023年3月2日写于往返北戴河高铁途中 文章略有删减)

责任编辑:王润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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