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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秋

2022-08-19 19:48:46 来源:河北新闻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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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天清晨,玻璃窗外刚刚显出大树墨绿的轮廓,刷刷的扫地声就透过窗户传来。这扫地声是那么亲切,那么熟悉,就像母亲在我家院子里清扫一地的秋叶,让我倏然萌生出赶紧起床去帮帮母亲的意念,母亲太累了,她扫了几十年,早该歇歇了。正要翻身,这才意识到自己尚在半梦半醒之中。母亲呢,早已离去快两年了……

我们家住的那个小山村,家家户户都喜欢种树,院子里,房前屋后,坡上地边,到处都栽树。实在是因为树和人们最亲密了。修房造屋离不开树,烧火做饭离不开树,春种夏播秋收冬藏离不开树,过光景度日子,处处都离不开树。我家院子里就有几棵高大的白杨树,是我小时候父母栽下的,现在最大的已有两人环抱粗细。每到秋日,杨叶渐渐泛黄后,开始在秋风中簌簌落下。一到清晨,缕缕薄雾如云似纱地弥漫着,惯于早起的母亲就手持竹子扫帚先打扫院子里的落叶。扫帚拖着树叶和地面摩擦发出的刷刷声,一声接一声地从纸窗外来到熟睡中的我的耳边,把我从梦中叫醒。于是,一阵清爽的秋气也随着扫地声透过窗纸悄悄漫进来,给熬过闷热暑湿之后的人无比惬意之感,真是秋好凉意浓。于是,我就赶紧穿衣下炕,顾不上洗脸,先来到院里帮母亲把树叶扫在一起,摊在南墙根下,等风干后烧火做饭用。

秋风一天天凉起来,落叶一天天多起来,直到高大的杨树上稀稀拉拉,抬头可见湛蓝湛蓝的天空,堆着如雪一般的云朵。它们或静静地停泊着,或随风起落而卷而舒或浓或淡。这时,常年怕冷的母亲,身上的衣服就厚起来,秋衣之后不久加上绒衣。不知穿了多少年、洗了多少水的、那件淡蓝色印有白色小花朵的单衣,一直是母亲永远穿在最外边的,成了我对母亲衣服的最深的印记,几十年来不曾淡去。以致走在街上,每每看到穿类似上衣的老年妇女就能让我想起母亲来,淡蓝色印着白花的上衣,成为我眼里的母亲符号,铭刻在了我的心床之上。

秋深时节,秋风萧萧,白露成霜。院子里的落叶都被母亲堆起来,和母亲下地背回来的秸秆一起,成了母亲烧火做饭的靠山。几棵高高的大杨树挺着光光的枝丫,直直地刺向苍穹。尽管天气很快转冷,滴水成冰的日子即将来临,但它们丝毫没有低头的迹象。这时候,母亲早已穿得臃肿起来了,有时候棉袄棉裤都上身了。整个冬天,成了母亲最难熬的苦难期。别的不说,她的手常常被冻得皲裂不堪,洗菜之后被尖刻的冷风一舔,手背上就成了血丝纵横的麻布片……但寒冬中的母亲从没有叫过一声苦,依然平静地打发着流经身边的每一滴日子。

上了年岁后,母亲身体渐渐不支,但每个落满树叶的秋日清晨,仍然可以见到院子里清扫落叶的母亲。最后几年,母亲硬是撑着病体颤巍巍地坚持着。她说,树叶也是命物,它们好不容易从春天到秋天活了一场,得好好地安顿它们。于是,刷,刷,伴随着清爽的晨风,扫地声几乎天天响起。但是,我们却能听出来,那扫地的节奏渐渐缓下来,缓下来了。在家的日子,我常常让母亲坐在屋檐下,看着我一下一下把落叶扫完。

终于,母亲扫不动了。前年秋天,秋风起后没多久,母亲就撇下满院的落叶,轻轻地走了。其实,母亲就是一片树叶,走过了春夏,历经了无数风雨煎熬,把营养全部捧给了下一代,自己变得干干的瘦瘦的。自此之后的清晨,院子里再也听不到母亲清扫落叶的声响了,任凭落叶悄悄地落,静静地等。

望着窗外晨曦中渐渐清晰的大杨树,我痴痴地呆坐着。哦,秋天又来了,秋叶开始泛黄,又快落地了。老家院子里的树叶又该多起来了吧。可是,那个每天清晨安顿落叶的人却永远地去了,她带去了一首奉献之歌,献给了无边的清秋。(作者:张彦华)


责任编辑:闫德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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