淡淡的乡愁

对于陶渊明来说，乡愁是南山下的悠然菊花；对于李白来说，乡愁是床前的皎洁月光；对于王维来说，乡愁是秋山遍插的茱萸；对于余光中来说，乡愁是那湾浅浅的海峡；对于林语堂来说，乡愁则是淡淡的白芽奇兰茶香。

林语堂（1895年10月-1976年3月），福建省漳州市平和县人，中国现代著名作家、学者、翻译家、语言学家。林语堂早年游学海外，回国后先后在清华大学、北京大学、厦门大学任教。其作品包括小说《京华烟云》《啼笑皆非》，散文和杂文文集《吾国与吾民》《人生的盛宴》《生活的艺术》，以及译著《东坡诗文选》《浮生六记》等。

林语堂的故乡是闽南著名的茶乡，以兰香优雅的白芽奇兰茶闻名海内外。他曾经说过中国人有茶在哪儿都快乐。可见，林语堂也是一个爱茶之人。

林语堂自小深得家乡茶香的浸染，秀美的闽南山水和当地朴实的人情味，都融入了他文化的血脉之中，为他的人生观奠定了基石。他曾说过：“如果我有一些健全的观念和简朴的思想，那完全是得之于闽南坂仔之秀美的山陵，因为我相信我仍然是用一个简朴的农家子的眼睛来观看人生。”他也曾留下了 “捧着一把茶壶，中国人把人生煎熬到最本质的精髓”和著名的“三泡说”，等等。

之后，林语堂踏上了漫漫的求学之路，先是到厦门求学，后来又远赴海外游学。他曾在文章中提到海外求学时的状态是“虽有勇敢冒险之精神和对于前途之信仰，然而现金甚少而生活经验也不足”，说自己当时属于“社交上的极幼稚时期”，但又说“烟好茶好心情好，便可为文”。可见那时在异国他乡，正是带着故乡味道的茶香帮助林语堂消解对家乡的思念，以至安心求学探索，终学有所成，荣归故里。

归国后，林语堂便开启了他丰富多彩的教学、翻译、写作之路，先后在清华大学、北京大学任教，生活水平得到极大的提升，有了足够的资金享受他的三大爱好：烟、酒、茶。林语堂曾将自己的生花妙笔归功于烟和茶：“足则翌晨坐在明窗净几，一面抽烟，一面饮茗，清风徐来，鼻子里嗅嗅两下，胸部轩动，精神焕发，文章由口中一句一句一段一段念出，叫书记打出初稿，倒也是一种快乐。”茶成了林语堂的灵感之神，从侧面体现出其对茶的热爱。

其实，林语堂的家乡福建最为出名的茶为乌龙茶，乌龙茶主要分为闽南闽北两系。南北乌龙茶各有千秋，各有特色。闽北茶有大红袍、水仙、肉桂和武夷山岩茶，其中武夷山岩茶最为出名；闽南乌龙茶有人们熟知的铁观音、本山、黄旦、毛蟹等。南北茶最重要的区别还在于炮制方法，闽北乌龙茶做青时发酵程度较重，揉捻时无包揉工序，因而条索壮结弯曲，干茶色泽较乌润，香气为熟香型，汤色橙黄明亮，叶底三红七绿，红镶边明显。闽南乌龙茶则是鲜叶经晒青、晾青、做青、杀青、揉捻、包揉、再干制而成，汤色和彩色偏向绿色。

而白芽奇兰就属于乌龙茶系中一个极为特殊的品种，它的产地位于闽南，这里是客家人聚集的原乡。这里虽然森林茂密，但树林中多为柚子树。在柚林深处诞生了后来享誉全国的白芽奇兰。20世纪80年代，漳州市农业局做奇兰选育定名的工作，把香气最佳的白芽奇兰当成了本地当家茶种。当时散种在平和县山林中的奇兰有七个小品种，分别是白芽、青芽、红芽、金边、竹叶、早奇兰和晚奇兰。工作人员将所有的白芽奇兰老茶树登记在册，连续三年收购剪枝，扦插繁育，最后推广到全县。白芽奇兰成为从地方奇兰单株中选育成功的珍稀良种，1995年通过了省级茶树的良种认定。

因深居大山，白芽奇兰还是采用传统的技法炮制，用大锅杀青，用压机制成条索形，荔枝炭焙炉慢火烘烤十几个小时，这样制成乌润中带着墨绿的干茶，泡开后叶形完整不甩边，春茶往往能做出浓郁的花香，茶汤稠滑醇厚，而秋茶则制出清高的兰香和枫香，回味甘甜。白芽奇兰真是融入了平和县特殊的风土山骨，底味中偶带微苦，是一个兼具闽南北之长的品种。

林语堂认为茶是可凭嗅觉来享受的东西，对于文化的影响很大。他散文中提到，儿时家乡的茶有一种淡淡的兰花香，他的散文中多有生活细节描写反映他对茶的热爱之情。他曾在文章中埋怨他家仆人阿芳做事不靠谱时，颇为无奈地提到“现在我的茶碗没有一副全的了”。作为幽默大师，林语堂好用很浅近幽默的比喻来解说茶道，比如说到饮茶的氛围时，他说：“饮茶之时而有儿童在旁哭闹，或粗蠢妇人在旁大声说话，或自命通人者在旁高谈国事，即十分败兴，正如在雨天或阴天去采茶一般的糟糕。” 林语堂强调真正鉴赏家常以亲自烹茶为一种殊乐，他评价道烹茶之乐和饮茶之乐各居其半。当然，想真正品得“茶味”还是要靠自己多喝、多体会，林语堂认为茶须静品，而酒则须热闹。茶之为物，其性能引导我们进入一个默想人生的世界。

茶香萦绕中，林语堂写下许多名篇名著，创办了《论语》《人间世》《宇宙风》等当时颇有影响力的刊物，编撰了《林语堂当代汉英词典》。我想，林语堂能这样在多个领域有所成就，茶应该是功不可没，家乡茶的味道总是对他的灵感有所启发吧！

20世纪60年代，林语堂迁居台湾，但他一直无法忘怀家乡茶的味道，写下了《家乡茶的味道》，怀念家乡的故人和故事。茶,对于林语堂来说，是惬意生活的象征,是创作灵感的来源，也是一个情感符号,更是熟悉的家乡儿时味道。淡淡茶香飘在海峡两岸，让远在台湾的林语堂也能时时嗅到家乡的味道，这缥缈流淌的淡淡茶香，不正隐含着他对祖国统一的一种愿景吗！

（作者系河北省司法厅 霍建明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