争鸣-“程婴藏孤”究竟“藏”哪了

河北井陉县北孤台村前赵孤山东麓有个赵孤园，为全国著名风景旅游区苍岩山前的第一景观。

赵孤园，天造地设，位置独特，融优美的自然风光、壮丽的人文景观和传奇的历史传说为一体，铸就了这座令人发思古之幽情的园林。园内错落有致地排布着藏孤古刹、启蒙园、程婴祠、藏孤洞、教孤亭、望都龛、思亲龛、诫孤台、习武场、迎孤轩等，还有据说是程婴教赵武劳作所用过的舂米石臼等“文物”。“程婴祠”是赵孤园的主殿，祠前的围栏上刻有30多幅有关“赵氏孤儿”的石版画。“启蒙园”位于两个幽深莫测的天然溶洞中间，相传，这里是程婴教赵武修身治国的地方。园中还雕有一座赵武石像，他手持书卷，昂首远望，显示着当年这位晋国少年奋发攻读、立志复仇的英武气概。

毋庸讳言，“赵孤园”是后人所建，主要根据是清雍正年间《井陉县志》上的一句话：“孤台，在县南六十里，即程婴藏孤处。”

其实，国内现存类似的“藏孤处”，不唯井陉赵孤山，据笔者所知还有两处。一处是河北省邢台县的赵孤庄，根据也是县志。早年出版的一本《邢台县志》上记载着：“赵孤庄在城西北五十里处，相传程婴匿赵武处。”赵孤庄地处丘陵地带，相传古时这里松林茂密，隐藏赵氏孤儿自然很安全。村南有一块平坦的土地，相传是赵武长大后的练兵场，村民称之为“校场”；村西有一片山岗坡地，相传是赵武养马的旧址，村民称之为“马场”。再一处是山西省盂县城北的藏山。藏山是三晋名山，原叫盂山，因据传藏匿了赵氏孤儿，后更名为“藏山”。藏山的山崖下建有殿堂，祀奉赵武，并有报恩祠，祀程婴、韩厥、公孙杵臼；山腰有藏孤洞。顾炎武驻马藏山时，曾吟咏出豪气干云的《义士行》；傅山写下千古绝唱：“藏山藏在九原东，神路双松谡谡风。雾嶂几层宫霍鲜，霜苔三色绿黄红。当年难易人徒说，满壁丹青画不空。忠在晋家山亦敬，南峰一笏面楼中。”当代著名作家马烽也题书“深山藏古寺，此处最切题”。

以上三处“程婴藏孤”处，都是《史记》中记述的一个历史事件，再加上京剧和一些地方戏《赵氏孤儿》的多年演绎，“搜孤救孤”的故事已广为人知。这个事件在《史记·赵世家第十三》中有明确的记述：

晋景公三年(前597年)，晋国正卿赵盾死后，权奸屠岸贾进谗言，诬其曾弑灵公，请景公杀死赵盾之子赵朔及赵同、赵括、赵婴，皆灭其族。赵朔之妻庄姬(晋成公的姐姐)怀孕避难宫中，后生一男名赵武，即赵氏孤儿，赵之门客程婴将孤儿救回家中。屠岸贾遍搜宫中不得。于是，程婴和公孙杵臼密谋，以他人的婴儿“掉包”，由公孙携假赵孤故意躲藏，引诱追杀。这样，公孙杵臼舍身，由程婴携真孤儿藏于山中。15年后，在大将韩厥的帮助下，迎赵武，灭屠族，赵家沉冤昭雪。

对于《史记》中的这段记述，一般都认为是毋庸置疑的信史，其实并不一定为实。较《史记》成书早三百年的春秋史学家左丘明编著的《左传》则是另一种说法。《左传》中说，赵朔是赵盾之子，其妻庄姬是晋成公之女，赵朔的叔叔赵婴与庄姬私通(亦即叔父下淫侄媳)。家中出了这等丑事，赵婴的两个哥哥赵同、赵括不能容忍，一气之下便把赵婴流放到了齐国。庄姬于是向晋侯诬告赵同、赵括谋反，晋侯闻讯便讨伐赵同、赵括，灭了赵族。这时，庄姬孤守宫中，抚养着婴儿赵武。后来，晋国权臣(正卿)韩厥为赵氏鸣不平，认为赵氏对晋国有功，不应无后，于是晋侯便立了赵武。——— 从这些记述中不难看出，出谋灭赵家的是庄姬，保护了婴儿赵武的也是庄姬。而到了《史记》中，灭赵家的却成了权奸屠岸贾，救赵氏孤儿的成了程婴和公孙杵臼，庄姬反而成为受害者。因此，自唐代以来就有许多文人学者否定《史记》之说，认为屠岸贾、程婴、公孙杵臼其人其事都是虚构的，史上并无这些人、这些事。

《左传》和《史记》关于赵氏孤儿的两个版本，孰是孰非，已争论了千百年，恐怕永远争论不清。笔者认为，按照国人的向善心理，《左传》中记述的叔父侄媳乱伦令人不齿，而《史记》版本宣扬的是惩恶扬善、舍生取义，人们宁可信其有，自然会容易流传下来。(王德彰)